奇哉怪也001 細說刀客,夜現紅狐_頁2
熟能生巧,習慣了;可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,目睹了幾次後,暗地裏翻書一查,好傢夥,敢情這在一些個老書里還有不小的名堂,叫作「飛蝗石」。
那「水滸傳」一百單八將的梁山好漢里,有一位就會這門手段。
打那之後,秦魚雁自然是一改往日對老人的看法,誰能想到這個睡覺呼嚕震天響,吃飯能扣腳丫子的老糙漢居然能使出這麼幾手絕活。
老人矮小精瘦的身子,瞬間就在他心裏無限拔高了起來,儼然是將之當成了小說里的江湖高人,隱士豪俠;再有那些個「刀客」的故事,八成也是真的,保不齊老爺子當年就是個刀客。以往爺孫倆下河洗澡的時候他可是數過,老人身上背的刀疤可不在少數,都是些陳年老傷,觸目驚心。
可惜,他本來還想摸個明白,奈何這歲月不饒人,日子一長,老人的身子骨卻是愈發弱了,而且總犯迷糊,有些痴呆,時常連身邊人都認不出來。
再加上秦魚雁年歲漸長,自然是息了玩心,畢業後更是嘗盡生活的艱難不易,哪還有心思惦記這些,過了也就忘了,多是為工作奔波。
可這年年關,頭場雪的時候,老人走了,抱着他外婆的照片一覺睡着就再也沒醒來,走的很平靜。
舊街冷清。
天將亮。
街畔的屋檐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滿了倒掛的冰溜子,路邊偶有一條黃狗飛快跑過,沿途留下了一連串梅花似的腳印,但轉眼又被風雪掩去。
順着舊街往裏瞧去,便見一座小小的拱橋,積雪之下,還能看見些斑駁陸離的痕跡,看來是有些年頭了。
而在石橋旁,忽聽異響,就見一扇老舊的木門「嘎吱」一聲半掩着啟開了一條縫,立時就有一抹昏黃的光亮從裏面透出來,落在了外面的雪地里。
開門的是個年輕人,二十出頭的歲數,眉宇乾淨,身上嚴嚴實實的裹了件大衣,但瞧着眼神黯淡,有些落拓。
「呼!」
深深透了口氣,他又轉身望向屋裏,只見渾濁的燈光下,這間不大的木屋已經被無數本書堆擠的十分逼仄,空氣里更是泛着一股子舊物受潮的霉味,也不知道多久沒見過陽光了。
確實很久了,自打他外公泛起迷糊,這間老書鋪就沒再開過了。
「唉!」
望着眼前的書鋪,秦魚雁不由得嘆了口氣。
記憶里,那些個故事都是在這裏聽的。
算起來,這些應該是他外婆的東西,還記得老爺子以前總覺得整理這些舊書麻煩,但嘴上說着,卻把這院子守了十幾年,只因這些舊書老書,有絕大部分都是他外婆手抄的。
而現在,這書鋪是老人留給他的,估摸着也算留個念想。
鋪子前店後院,前店本就不大,但書卻多,屋心堪堪擺了張書桌就已容不下其他,再往裏瞧去,只見一條走道貫通後院,院中白雪皚皚,獨一顆枇杷樹含苞待放,亭亭如蓋。
裹了裹衣領,秦魚雁坐在桌前開始整理起身旁的老書。
這裏面大多是武俠小說,再有一些鬼怪奇談和民俗異事,往往一番搜找,那是既能找到北派武俠大家的刀劍江湖,也能翻出一本書生鬼狐的痴纏怪誕;正是看多了這些,耳濡目染之下,影響了秦魚雁的一生,使他痴迷於筆下的東西。
忘了說了,他是個作家,窮困潦倒的作家。
夜風淒寒。
「唉!」
裹了裹衣領,秦魚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,又是一聲輕嘆。
可就在他埋頭忘我,收拾東西的時候,卻是生了件怪事。
「嗬嗬——」
手裏正翻着書呢,他耳邊冷不丁就聽到個聲兒。
那聲音怎麼說呢,有點沙啞,像是被煙嗆了,又好像喉嚨里卡了口痰,再有就像是一個人在笑的時候帶起的氣息,對着他耳朵吹氣一樣,一股涼風嗖的就在他脖領子裏打了個轉兒。
秦魚雁似是還沒適應老人離世,習慣性縮了下脖子,順嘴就招呼道:「外爺,少抽點煙,你、」
話說到「你」的時候,他忽然止住了聲,身子一動不動,埋着頭,撅着腚,像極了個鵪鶉,像是呼吸都停了,就這麼持續了三四分鐘的功夫,連空氣都好像凝固了。
門外靜悄悄的,外面掛着輪模糊的毛月亮,屋裏昏黃的燈光黯淡極了。
饒是他小子再膽大,這會也不免口乾舌燥,手心裏都沁出來汗了。
又等了等,見沒什麼動靜,秦魚雁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,撐着身子,一點點僵硬的伸着脖子,心驚肉跳的朝四下瞄了一眼。
還好,沒多出來個什麼東西。
「呼!」
當即一口氣松的他差點沒尿出來,被外面的寒風一刮,背後立馬起了層白毛汗。
這會兒,他才回想着之前的聲音,難道是自己聽錯了?還是穿堂風太大吹的?
關門。
咽了口唾沫,秦魚雁繃着臉快步走到門後,看都沒看,趕忙關上。
可心思還沒消呢。
「嗬嗬——」
那聲音突的又冒了出來。
秦魚雁這下聽清楚了聲音是從哪來的。
頭頂。
聲音來的突然,一股涼風就像一注冷水淋到脖子裏似的,驚的他渾身一個寒顫,強壓心中忐忑,就這麼僵着脖子慢慢扭頭朝房樑上一搭眼,等定睛看清那發聲的東西後,嘴裏立馬「啊」的驚叫了一聲,隨即腿肚子一軟,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。
不是他膽子小,實在是來的突然,沒個準備,本來是想下意識的退幾步,沒成想酸麻無力,當場就摔地上了。
借着燈,秦魚雁就看到樑柱上的陰影里,不知什麼時候蹲坐着個毛茸茸的玩意兒,而且個頭還不小,一動不動,一雙碧幽幽的眼睛比胡豆差不多了,冒着精光,屁股後頭垂着一條火紅的尾巴,正居高臨下的瞧着他。
就一眼,蘇鴻信便瞧了個清楚,好傢夥,居然是只紅毛狐狸。
秦魚雁眼皮一跳,又定睛仔細看了幾眼,錯不了,還真是只狐狸,渾身火紅,頭頂生了撮白毛,大小都比得上京巴了。
要說他們這邊背倚秦嶺大山,狐狸倒是不少見,可這模樣的當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隻,燈光一映,就見那身皮毛光亮非常,簡直如緞子一般華麗,沒有一絲雜毛,而且體態嬌小玲瓏,時不時擺擺尾巴,舔舐前爪,瞧着似極了一位風韻十足,婀娜多姿的美人。
見秦魚雁發現了它,紅狐也不驚慌,從樑上竄下,而後人立而走,扭着身子,搖搖晃晃的一頭扎進了旁邊的書堆里,轉眼沒了蹤跡。
這一幕可把秦魚雁看的吃驚不小。
不過,這心裏的驚怕也就一瞬,等緩了緩神,秦魚雁才撮着牙花子站起,心裏是暗暗稱奇,回想先前的一幕,難不成是這老屋久沒人氣,被那山上紅狐當成窩了。
邊想着,他已是輕手輕腳的走到書堆前,伸手就開始翻找了起來,可不找還好,這一找,秦魚雁就有些傻眼了。
等把書都移開,底下是空空如也,別說狐狸,就是連根狐狸毛都沒瞧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