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於1871第四章、敏感的神醫和好奇的大臣

    李鴻章一回到宅子,衣服也沒來得及換,就先奔書房而去。一名中年文士早就等在這裏。

    此人名叫周馥,安徽建德人。早年因多次應試未中,遂投筆從戎,跑到淮軍中做了一名文書。憑着過人的能力,被李鴻章看中,成為李鴻章的幕僚。不多久,周馥升任縣丞、知縣,之後又升任直隸知州留江蘇補用、知府留江蘇補用,仕途一帆風順。清同治九年1870年,以道員身份留直隸補用,光緒三年1877年任永定河道;如今在李鴻章府上,可稱得上是頭號幕僚。

    此時李鴻章一進書房,周馥立即迎上去抱拳行禮。李鴻章虛扶了一把,點點頭:「玉山不必多禮,坐吧。」說着,兩人分賓主落座。

    「西宮的病又犯了,這一次是在朝堂之上昏了過去,眾位大人都看在眼裏。之前宮裏傳出消息,說已經有過幾次突然昏倒,但一直沒有外傳,對眾位大臣也只是說小恙,現在看,怕是沒那麼簡單,估計這時候,京里已經風言四起了吧。」

    周馥笑笑道:「哪裏還用到現在,那些個王公大臣,那個在宮裏沒有眼線,對西宮的病情,早已多方打探猜測,今兒只是證實罷了。只不過這一來,崇厚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。」

    李鴻章也是一笑:「確實,要擱在平常,眾人求求情,也就過去了,今兒卻偏偏趕上太后發病,就算不是被崇厚氣的,這屎盆子也得扣到他腦袋上去,弄不好,還要抄家。這個先不去管他,必死的人了。如今宮裏傳來旨意,請各督撫舉薦名醫,進京會診,這個事情,你怎麼看?」

    周馥搖了搖頭道:「西太后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了,聽聞在咸豐爺的時候就有病根兒,經太醫院診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好,現如今好像還越來越重了,可見這個病恐怕是真不好治的。雖說是天下之大,奇人異士不知凡幾,未必就真沒有能治好的,但畢竟治不好的可能比較大,若是沒有治好,卻恐怕連累這舉薦之人。」

    李鴻章點點頭:「話是沒錯,但宮裏既然下了旨,總不能當沒看見。所以這個人選,就要慎之又慎了。」

    聽李鴻章這麼一說,周馥想了想,旋即『啪』的輕拍手中摺扇道:「有了,學生舉薦一人。此人名叫薛福辰,無錫人,是咸豐五年順天鄉試的第二名舉人。做過幾天工部員外郎。咸豐八年,因父病故,扶樞歸里。丁憂期間正好趕上長毛攻克無錫,他便與母、弟避居寶應,其時曾在東翁府上供過職。平定長毛之後,到山東候補知府。當時黃河缺口,泛濫成災,巡撫丁寶幀知其對水利索有研究,請他去助治,因此和丁寶幀相交非淺。此人精通諸家醫書,東翁可以拉着丁寶幀聯名舉薦。這丁寶幀之前曾因安德海一案惡了西太后,雖然他有東宮太后護着,但如今舉薦良醫,可以和西太后修補關係,他斷無拒絕的可能。他日若是沒有醫好,也可以讓他分擔些責任。」

    數日後,李鴻章聯合湖廣總督李翰章、山東巡撫丁寶幀共同保舉上凍候補道薛福辰進京為聖母皇太后診病。

    崇厚因為又有官員參他貪墨,被慈安太后下旨處斬並抄家。從其家中抄沒資產折合紋銀共計把八十七萬兩,其中現銀就有三十七萬兩,想必是準備出來打點贖人的,如今全都用作了左宗棠之西軍軍餉。

    另有宅院、田產、鋪面並家中珍藏,共折銀五十萬兩,送入宮中,留着給太后娘娘看病用——誰讓你把太后氣趴下了呢。

    八月間,薛福辰到了京城。

    今日是太醫院面試,既然要給太后看病,總的試試你有沒有真材實料啊。同時面試的還有山西陽曲縣知縣汪守正、武進縣孟和派名醫馬文植等七人。

    在問了讀過哪些醫書,對某些醫學問題的見解等常規性問題後,被內務府認為「醫學、脈理均極精通」,這才開始進宮給慈禧治病。


    薛福辰剛一走進慈禧的屋內,便聞到一種香味。這種香味帶着一絲微微的甜味兒,既不同於花香,也不同於麝香或者木香,不知是什麼東西。

    薛福辰自幼體質異於常人,對外界的變化非常敏感,這也是他為什麼後來自學醫術的原因。蓋因自己的體質問題,太敏感了,所以外界氣候環境一有點兒變化就會得病,所謂久病成醫,不學不行啊。

    進到慈禧床前,隔着帳幔,幾人先給太后娘娘磕了頭,這時從帳中緩緩伸出一隻手——當然,是藏在袖中的。隔着衣服,薛福辰和同來的汪守正、馬文植以及太醫李德立四人分別給太后娘娘診了脈。

    慈禧便問道:「哀家這個是什麼病症,諸位卿家可有結論?」

    幾人相視一眼,此時自然是太醫先說話為好。李太醫也不客氣,答道:「從太后的脈象看,確是『骨蒸』之症。當以苦、寒之藥平和。」

    李太醫說完,薛福辰等也都附和。但薛福辰在用藥方面卻不同意李太醫:「臣認為,『骨蒸』之症用苦、寒之藥,的確沒錯。但太后如今病體衰弱,如果仍只用苦、寒之藥,恐征伐過甚,反而不美,不如試試加入『地骨皮』等藥折之,再用人參等溫補才是。」

    一旁馬文植立即道:「不可,太后已病了多時,身體虛弱。所謂『虛不受補』,此時如用人參等物,才是征伐過甚。」

    慈禧見眾人所說不一,自不耐煩聽他們爭論,便將幾人都打發了出去。

    到了外面,自然有太監帶領每人分別開方下藥,薛福辰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,很快便開了方子。隨行伺候的小太監見開好了方子,便要拿去給慈禧看,薛福辰卻思及一事,連忙攔住道:「這位總管,下官適才在屋內聞到一種香味,從未聞過,甚是好奇,請問太后老佛爺房內用的是什麼香?」

    一邊說着,手中一邊遞過去一錠銀子。

    那太監不動聲色的接過,隨手掂了掂,約莫有半斤多重,便藏入懷中,道:「不敢當總管二字。太后老佛爺屋中用的,乃是法蘭西國的洋香水。最初是萬歲爺在老佛爺萬壽時獻的一份孝心,後來太后老佛爺用的好,這才讓李總管又找的法國公使專門買的。」

    薛福辰聽了,略一思量,又在原本的方子上加了幾句話,這才交給那小太監帶走。

    不多時,四人的方子就都擺在了慈禧的面前。只見薛、汪二人所開方子基本一樣,都是溫補的方子,馬文植所開則是甘平的方子,那李太醫自不用說,仍然如同既往,還是苦寒之方。

    慈禧吃太醫院的藥方已經多時,病症不輕反重,此時自然摒棄了那李太醫的方子。本想用馬文植甘平的方子,但見到薛福辰在方子中寫道:「太后此病不宜久臥房中,應適當外出,房中當多通風,臣聽聞太后好用香水,此時當用清淡花香為佳。」再思及四人會診,薛、汪兩人都用的溫補的方子,便將薛福辰的方子遞給李蓮英道:「就用這個吧。」

    從8月起,宮內用溫補的方子,開始給慈禧服用吉林人參,並且每日三次,由小太監抬着慈禧在宮內走動。九、十月份,慈禧的精神開始恢復了一些,鳳顏大悅,不但賞賜了薛福辰、汪守正兩人金銀珠寶不知凡幾,還專門為薛福辰題寫了雲龍福壽字以示嘉獎。至於其他人,自然打發各回各家了。

    「光緒三年,今上首辦壽宴,當時有法蘭西、美利堅兩國公使曾和皇上交談。之後得知,皇上是請他們代買西洋珍玩,作為獻給兩位太后的禮物。之後母后皇太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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