啟明1158一千六百七十二 天字第一號帝國餘孽
蘇詠霖這話說的擲地有聲,帶着濃濃的不可置疑的味道。筆神閣 www.bishenge。com
田珪子為此失言許久,因為他也有許久沒有聽到蘇詠霖說出那麼霸道的話語了。
在他的印象里,除非是發動大清洗,否則蘇詠霖一直都是相當的溫和,甚至會鼓勵部下對他的意見提出種種建議,哪怕是反對也可以。
所以在他執政時期,哪怕是當皇帝的時候,大明的政治氛圍都較為寬鬆,並不緊張。
蘇詠霖在大部分時間內都不是一個激進派,除非他認定自己一定要做成一件事情,且這件事情必然會受到大量的阻力。
那麼他就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硬、不聽人言。
這並不是常態。
可是這一次,似乎就是這種非常態了。
於是,田珪子過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了蘇詠霖的用意,而後從喉嚨里擠出了自己想說的話。
「您果然還是想着要把我們全部帶走啊。」
「那是自然的。」
蘇詠霖微笑道:「珪子,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,反正我是注意到了,我們這些開國時代走來的人啊,太強勢了,不單單是權力上的強勢,氣勢上也足夠強勢。
後來者,還有通過科舉考試進來的新人,他們在面對我們的時候,往往是無法堅持自己的態度的,或者說是根本抬不起頭的,原因無他,只因為這份基業是我們提着腦袋打下來的。
不管我們和他們是否承認,大家都已經默認了,這個國家,是我的,也是我們這些人的,他們更像是之後的來客,而我們才是真正的主人,自古以來,哪裏有喧賓奪主的道理呢?
就算有些人想要喧賓奪主,那麼我們這些主人翁手中的權力包括大明軍隊的強大威懾力,難道是擺在那邊給人觀賞而沒有實際意義存在的嗎?
顯然不是的,後來者如果想要做點什麼,受到老人強力抵制和對抗的情況才是常態,這一點在山東行省尤為明顯。」
田珪子認真的思考了一番,隨後果斷點頭。
「我也注意到這樣的情況,只不過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,這似乎相當正常,我覺得我們似乎並沒有那麼強勢,有些新人不知天高地厚,訓斥一下也是理所當然。」
蘇詠霖一攤雙手。
「那是因為我在,你們只是在我的壓制之下才不那麼強勢,但是你們對後輩實在是非常的強勢,壓迫感很強,這種情況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了,而是常態。
這不正常,這個國家是我們建立的,但這個國家不該是我們的,這個國家屬於全體民眾,所有人都是它的主人,不該有主客之分,但是無論我怎麼強調,這種事實存在的情況難以扭轉。
我認為,我們不能為一個國家人為的營造出主客之分,我們不能和舊時代封建王朝那般,除了皇帝還要搞出一堆勛貴,把國家變成私有,這不可以的,國家是公器,不是私有。
但是正如你們對我們的威望無能為力一樣,我對於這種實際上的主客之分也沒有任何辦法,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,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你們必須要跟着我一起走,不能停留。」
田珪子沉默了一會兒,而後深深嘆了口氣,緩緩開口。
「我想通了,我終於想通了,這件事情上,我們無法阻止您的意志,也無法和您唱反調,您說的有一些是對的,但是有一些是不對的,您說我們也是這個國家的主人,但我認為不是的。
這個國家有且只有一個主人,那就是您,包括我們這些人在內,不是您的僕人,就是您的客人,我們的權力實際上來源於您,是您把我們這些人從貧苦之中拉起來的,給了我們一切。
我讀史書,讀歷朝歷代的開國故事,發現很多功臣都是有自己的勢力的,他們往往是帶着自己的勢力投奔自己看中的帝王,幫助帝王成就偉業,所以實際上建立起來的帝國是他們所共有。
但是大明不是,大明是您一個人的大明,我們這些人沒有給您帶來任何幫助,反而是您把我們從快要餓死的困境中救下來,給了我們一切,我們不是您的合作者,大明的主人,只有您一個人。」
蘇詠霖看着田珪子看了一會兒,無奈的笑了笑,點了點頭。
「你看出來了。」
田珪子也跟着點了點頭。
「看出來了,所以說白了,在您看來,當前的大明民主共和國只是一個表象,內里,還是那個不曾改變的帝國,對吧?」
「沒錯。」
蘇詠霖點頭:「很早之前我就意識到了,只要我活着一天,這個國家的底子就沒有改變過,我擁有隨時改變它樣貌的權力,這不是一個共和國該有的樣子,這是帝國。
但是這並不是不能改變的,只要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,那麼從我死掉的那一刻開始,大明民主共和國,就是真正的民主共和國了。
這也是我為什麼不能允許我的兒子從政的原因,如果他也從政了,那麼所有人都會不自然地把他看作我的繼承人,看作這個國家第二任主人,把這個國家變成蘇家,這不是我能接受的。
所以為了大明民主共和國的真正確立,所有跟着我從帝國時代走來的人,身上有我的烙印的人,都必須要和我一起退出權力的漩渦,所有人都必須要在我的監視之下再也不得涉足政治領域,必須和我一起走。
我們一直都在宣揚帝國時代過去了,不會再回來了,可是人們不會想到,我們這些帶着大家走向民主共和時代的人,才是真正的最後的帝國餘孽,這是我們的另外一個身份,無法分割。」
蘇詠霖話說完,田珪子似乎有些驚訝。
少頃,他深吸了一口氣,似乎頗為感慨。
「所以,您要在最後,把我們這些餘孽一起帶走?」
蘇詠霖點頭。
「我們都是餘孽,既然我走了,你們也要走才是,不然我這個最大的餘孽還怎麼能壓得住你們這幫小餘孽呢?沒有我的壓制,你們不還要翻了天?」
田珪子沉默了一會兒,旋即臉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。
他似乎也看明白了不少事情。
「蘇詠霖,你可真是無情、狠心到了極點,明明是一群追隨你到了最後的革命者,卻得到你這樣的評價,若不是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,我可真是要寒心了。」
「別把我和你們分割開來啊珪子。」
蘇詠霖愣了一下,隨後哈哈大笑道:「正是因為我的無情和狠心,所以我說我是帝國餘孽,你們也是帝國餘孽,你現在還懷疑嗎?」
「不懷疑你了,我是餘孽,而你蘇詠霖就是那個天字第一號餘孽!你活着一天,大明民主共和國就有隨時傾覆的危險!」
田珪子咬牙切齒的指着蘇詠霖:「三十年了,蘇詠霖,我跟隨你三十年了,今天,我才真正的認識了你!你是一個偉大的主席,也是一個最卑劣無情的獨夫!你是個聖人,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!」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!」
蘇詠霖狂笑出聲,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都快要抽筋了,好一陣子才勉強止住了這瘋狂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