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第一的我死遁了第22章 百花釀(二)

    

    上車剛行出永安縣沒多久,顧彧就大刀闊斧地在車廂里一橫,仗着謝塵不在車裏,高高翹起二郎腿,從懷裏摸出一沓厚厚疊起來的長紙。筆下樂  m.bixiale.com

    長指兩頭對疊出穿孔,看樣子應當是一副拆下來的掛畫。

    旺財本是了無生趣地窩在他身邊,見到這頭有了動靜貓耳陡然一豎,轉着溜溜的圓眼幾步並了過來,見他對着一副畫像發呆,便問「你在看什麼?」

    顧彧正看的出神,聽到那頭響起清郎的聲音,才垂了下眼皮,分出一眼,散着目光似是看他又似看着別處,看得貓毛渾身要炸時,才不緊不慢道「畫像。」

    只是合上薄唇,又抿着唇縫悶悶連綿地咳起來。

    身上也是又酸又脹,好不容易在永安縣養了些日子的骨頭隨着一路顛簸與強提修為,又泛起一陣細密密的、針扎似的疼。

    余捧金「……」

    這畫上就立着一個人,我他娘是傻到還看不出這是副畫像怎地?!

    但他也不敢當着面對這活祖宗撒野,溫和有禮道「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看得是誰的畫像?」

    他說這話的同時,還伸着短短的前肢,扒拉着顧彧的腿側想站起身看得更真切些。

    誰知顧彧拇指捏着食指,在他貓頭上輕輕一彈,彈得余捧金那叫一個人仰貓翻,一骨碌四腳朝天了。

    肥貓奮力蹬着四肢,活像個翻了身的王八劃腿兒,好不容易翻過身,又被人一根指頭翻了回去。

    顧彧人是懶且焉兒壞,就癱着個身子骨,仗着手長,動也沒動就一來一回翻了他十幾遍,捏起肥貓脹出圓臉的兩頰肉,慢悠悠說了四個字「關你屁事。」

    余捧金累得氣喘吁吁,偷摸着瞪了他一眼,卻不小心掃到懷裏的畫像——

    那副畫應當是被冷茶潑了上去,暈着層淡黃的茶漬,只是畫上玉身而立着一個半帶儺面的黑衣男子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那一潑黃茶平添秋色,還是這畫師技巧高超。

    余捧金只看了一眼,又回頭目露異色地連連盯了顧含春幾眼,一副有話不知如何說的模樣。

    顧彧瞥了他一眼,道「你想說什麼?」

    余捧金猶猶豫豫、支支吾吾地說「你這人……還挺自戀哈……」

    「嗯?」顧含春的反應卻沒他想像中的大,只是有些困惑地擰起眉心,對着他張開那副畫,「你是說這畫上的人像我?」

    余捧金聽他這麼說,也有些詫異,連連「多有得罪」幾聲,又問「這不是你的話,是你的胞兄弟?再不濟也要是個表兄堂弟?」

    頓了頓,他貓眼一張,驚恐道「難道是你爹?!」

    顧彧白眼翻上了天,拎着他後頸,讓余捧金體驗了把車裏亂飛的感覺,下地時還覺得地震山搖,腦仁兒晃蕩。

    只是他一隻貓在角落抱着爪子仍沉浸在「小生怎地飛天」了的思緒里,不見顧彧摸了摸下巴,對着趁謝塵閉關修鈴鐸的時候,從廣元那裏要來的畫像微微發了會兒呆。

    他能確信在太一山時並未遇到過這個叫謝塵的僧人,甚至可以說與他相識的僧人除了真正德高望重的幾大禪師,也就剩下個被一劍穿心的湛玄。可……謝塵在春山書齋故意將茶水潑上這畫究竟有何意?

    是不想讓他看清畫上的人?


    前朝廢太子唐眠……唐眠……到底是誰?

    思及此,顧彧微垂下薄薄的眼皮,面色有些沉下來。

    等余捧金好不容易從青山那頭晃悠回平地,一抬眼睛往那頭一看,顧含春早早就收了畫像,斜下腰骨靠上木牆,闔了眼皮睡了過去。

    余捧金看着他也跟着「哈」了一聲,打了個大大的哈欠,邁着小貓步,悄無聲息地跳進懷裏,在微溫的懷裏捂了一會兒,眼皮耷拉下來,長長地喟嘆了一聲「喵——」,也跟着睡着了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遂州府與雍州兩地一在西北,一在東南,兩地相隔千八百里,記里鼓車再是快馬加鞭也要跑上小半月的路。雍州地處偏南,一路上入了秋末卻不似永安縣那般多雪。

    只是秋雨隨風而下,就沁了人一皮骨的潮寒,馬車開着門窗的布簾偶有雨水灌進,濕了一身布料濘在身上,怎麼怎麼都難受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,身下顛簸搖晃的馬車漸漸慢了下來,顧彧斜靠在門前,吸着隨雨灌進來的涼氣,拳手在唇前「咳咳」幾下,才懶懶一抬手,撩起一條簾縫,似是剛睡醒,嗓音里都浸了些倦意,問「到了?」

    謝塵隨車夫坐在外頭,聽見這聲音,他才掀起眼皮,抿翹着唇角看過來,和聲道「尚未,只是到了要換乘烏篷船的陽舟縣。」

    他說完這話便不再多言,落得平時聽到那陣聽得人肺疼的咳嗽恐怕要再婆媽上幾句「近日天寒,施主要多注意身體」云云,卻也不像現在,緩緩一收眼,薄唇微微張合起來,默念起了經文。

    奇怪也就一瞬間的事情,下一刻顧彧就懶得去深想他為何有此變故,順着那道縫細着眼睛瞥出去。

    其實說是到了陽舟縣,實則離縣城還有老長一段距離。

    車軲轆緩緩滾進一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驛站里,馬夫擰了把被雨水打濕的短褂,一抹臉,沖兩人笑道「到了,下車進店裏歇歇吧,這雨勢太大,恐怕一時半會兒河邊還沒人肯出船。」

    謝塵朝車夫行了個佛禮,起身剛剛踏上地,顧彧就一步矮身鑽了出來,手裏抱着個白貓,只是看樣子有幾分萎靡,渾身病骨恐怕是連從車廂到地面這短短几步都跳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「誒!禿驢!你幹什麼?!」顧彧正猶豫着,腰間一緊,腳下一輕,驚得當即抱緊懷裏的貓,白貓被擠得一聲慘叫「喵!——」,餘音還未盪完,就跟着顧含春被謝塵輕而易舉地抱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謝塵收了手,朝他雙手合十,溫聲道「貧僧舉手之勞,施主不必道謝。」

    顧彧驚了,驚得是這世上怎能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和尚,誰他娘叫你抱得?!誰他娘說了要謝你?!!

    就在他氣得都要冷笑出聲的時候,一旁呆呆望着的車夫被一滴冷雨打上腦門兒,旋即打了個冷戰,忙道「兩位快些進去躲躲雨罷,這雨看着呀是越下越大嘍。」

    一邊說着,一邊牽着棕馬走進後院。

    仿佛是應驗他這話似的,雨勢頃刻間就大了起來,豆大的冷珠自雲霧中飄墜下來,打得人那叫一個吱哇亂跳、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顧彧也不再跟他多爭執了,抱着貓就虛跛着步子進了驛站。

    只是剛推門進去,就愣了一下——

    這驛站里的人要比想像的多。

    他原還以為十里八荒地驛站會人煙稀疏,可裏頭卻坐着不少人,僅有靠窗的幾張木桌空着。

    見有客人進來,門庭靜了一瞬——不,其實也不叫一瞬。

    這裏頭坐了這麼多的人,卻並無人吭聲,一直是靜靜坐在自己的桌上,或咂茶、或用飯,竟是安靜地有些古怪了。

    店小二見人來,也興味索然,遠遠指了個靠窗的位置,了無生氣道「打尖兒還是住店?」

    顧彧在修士界去過的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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